青君

愿君予我以长春

all主配角冷门废料堆积地,参赛小号,墙头一堆,随遇随爬,各位老爷们关注要谨慎orz

招惹

*感谢我的宝儿 @懒到没药医 的约稿,愿意默默等我这只鸽子,好爱你。也替所有读完这篇文的读者感谢我的宝儿,比心。

*双璧澄,原著乾坤向,澄哥坤装乾。

 

 

 

[行  路]

 

 

 

 

   !

   被江澄箍着肩膀用力按上树干的时候,蓝曦臣瞠了眼,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应激而起的汹涌灵力。

   林间光线细碎,眼前的眼睛被凉风吹透,黑得如同破碎冰棱,一种尖利的凛冽,刺戳心肺。

   他被那双眼睛照得心神一晃,再回过神来时,便已经完全受制于人。

   背后树干坚硬,肩膀上的力度逐渐重到疼痛的程度,蓝曦臣隐忍地皱了眉,未发一辞,却沉默地抬起了手腕。

   掌心刚一贴上少年人骨节突出的腕骨,紧箍着他的人便浑身一战,下一秒便痛快地卸了力度,甚至恍然惊醒一样连退数步。

   避之不及。

   “……?”

   蓝曦臣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是江澄已经皱紧了眉。少年人骨相清俊,连紧绷的脸线都透出一种压抑的攻击性,他用那种又冷厉又惶惑的表情望他,随后紧抿着唇线,转身离开。

   步伐很急、很快,单薄却脊骨笔直的背影,奔忙流落的痕迹一直存在。

   蓝曦臣注视着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林间小径。

   ……

   亲友之仇,流离之痛,在温氏火烧云深不知处时他便深有领受,可是算来竟远远不及江氏年幼的准宗主所历经的半分。莲花坞一夜灭门,仙门尽毁,仅从鲜血淋漓里走出一个江澄,扛着滔天血海深仇,如履刀锋,疼痛难忍。

   身为年长者,他理应多照拂他几分。

   可是……

 

 

   他又想起那一双眼睛。

   剑刃一般的锋锐,凛不可近——藏着幼鸟一般的颤抖与惊栗。

 

 

***

 

   江澄喘了一口气。

   林间空气湿冷,这里已离姑苏很近,已经随处可见江南的湿润景色,前面的积水潭平静无波,寒意沁骨,江澄几步靠近,然后弯身捧水抹了一把脸。

   那点初秋的凉意通由水色透进皮下血肉,冻得他浑身激灵,也因为这样,从下腹一直烧往胸膛颈项的热度才稍稍减退一些。

   年轻的准宗主仰头倚靠上树干,又张嘴无声地喘了几声。

   方才蓝曦臣伸手那一下,尽管轻得连接触都算不上,可是那点微末的信香仿佛确实遗留在了他的手腕上。

   沉稳厚重的雪松香味,挥之不去,好像已经刻进骨血里,让他焦躁难安,躁烦不堪。

   然后,后颈的信孔又开始发烫。

   妈的,*!

   江澄拧紧了眉,抬手去捂一跳一跳胀疼的信孔。指上冰凉温度,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冷得如同雪中新冰。

   广袤雪原中蓊郁的雪松。

   !

   他惶惑难堪地发觉他又想起他,而且脖颈的温度再度灼灼地烧上来,烧得他胸膛起伏,一腔难以抑制的凶戾与渴求。

   如果蓝曦臣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话——

   江澄隐忍地蹙着眉,胸膛起伏。

   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他大概会掐紧他的脖子,狠狠咬上他的嘴唇。

 

   “哗啦——”

   静水潭里的模糊树影再次被击碎,江澄伸手将冰凉的水撩上脖颈,那一瞬间的冷刺穿骨血,将他冻得浑身发颤。

   热极烫极的信孔被冷出一种失落的疼痛。江澄颤颤地呵出一口气,浑身的热被寒透的水洗冷,终于将他从逼仄的情欲中解放了一隙。

   江澄眼睛沉黑。

 

   或许他不该与蓝曦臣同行。

   莲花坞那场大火毁尽他所有的真假从容,所有伪装手段尽数失落在火里,魏无羡不知所踪,他只能日日紧绷着神经,清晰地一点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逸散的信香里松懈、软弱,直到崩溃。

   这种境况下他应该离这位第一天乾远一些。

   可是——

   尽管恼恨,他也不得不承认,他需要他。

   

   他需要仙门泽芜君的威势声望。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他也不过是一个环抱着莲花坞火种的虚无缥缈的影子,如果想要落地生根,重新扛起那柄旗,那他必须紧跟在他身边,借势出现在仙门众家面前,告诉他们,江氏还在,江氏没有倒。

   ——只要他江晚吟还在一日。

 

 

 

   脸色沉冷,终于妥帖收拾好狼狈失控,江澄又抹了一把脸,方挺直脊背,踩着林间小路往外走。

   枝叶间光影晃荡,落叶都在靴底下蜷缩呻吟,前方的人影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

   他如往常一样,站在原地等他。

   眉眼从容,身形挺拔,君子白光风霁月。

   在落入那双琥珀色眼睛之前,江澄拧紧了眉,发觉自己竟开始无端恼恨他的等待。年长者不动声色的退让,冷静的沉稳,在此时都如此碍眼,让他无法忍受。

   可是幸好,幸好他望进了那双眼睛。

   郁柔的颜色,镌刻着林间摇晃的光影,于是死死铭记于心的话又开始提醒他——他们只不过是偶尔同行一段的陌生人,决不熟稔,也决不亲近。

   蓝曦臣从来不是他可以迁怒的对象。

 

 

 

 

   发觉江澄的秘密,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太能忍了。

 

   自烈火灰烬中生长而出的年轻的掌权者,连骨头仿佛都是热铁入冰水淬炼而成的,强硬,倔强,同行这许多时日,竟能让旁人窥不见半分破绽。

   直到一夜一夜的惊醒,一夜一夜的迟滞不归,蓝氏弟子谨严的作息都为他改变的时候,蓝氏年轻的宗主终于忍不住跨越了那条守矩的线。

 

 

   

 

   “砰!”

   “唔。”

   时隔多日,泽芜君再次被人掐着脖颈按上地面。

   习惯至极,他甚至连半点反抗都没有,除了窒息的疼痛,温润眉眼间只有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尴尬羞赧。

   “蓝曦臣!”

   跪跨在他腰腹之上的少年浑身都在发颤,狠与戾,气恼到一身杀意破骨而出。

   ——都已开始直呼他名姓。

   

   他的力度毫无收敛,一双眼睛沁着光,亮如星幕。

   一瞬间蓝曦臣以为他就要这么置他于死地,可是当他忍不住嘶哑地咳出气音的时候,那双手却像受惊一般倏然缩了回去。

   “咳咳——”

   久违的空气灌进来,惹得年长者紧绷了腰腹,难以抑制地咳出声来。

   江澄也跟着呼吸急促,牙床紧咬,隐忍到眼圈泛红。

   他本就自溪水里匆匆起身,一身寒气,水珠从湿润的额发低下来,沿着利落的颔线,滴上锁骨,没入松散的衣领。

   如此冷的温度,仿佛能将周围所有的暖意尽数掠夺殆尽。

   蓝曦臣喉结滚动,在身上人低下来的眼睛里,又再次望见那种颤抖的、幼鸟般的战栗。

   他仿佛一直在惧怕他。

   可是又能这么任性使气,将他按在地上任意磋磨。

   就像现在——

   他的掌心力重地抵着他的胸膛,想要借力站起身,一边努力,又一边紧绷着脸线疾言厉色。

   “滚——”他喘了口气,“滚开!”

   泽芜君瞠了一下眼,惊诧难言。

   自有记忆以来,他生平第一次听见有人朝他如此直言不讳。

   要他滚开。

   可惜江澄早无心在意他脸上何等神色。刚刚已被彻骨寒意压抑住的情热被身下浅薄的雪松香气挑拨,信孔鼓胀,心底焦躁。

   他热到难以自控,湿透的长靴在地面浅浅蹬出痕迹,却根本站不起来。

   

   ……

   身上的人在压低肩膀喘息。

   明明浑身冷寒得宛如刚打捞出的月亮,呼吸却又潮又热。蓝曦臣不自控地咬了牙,瞥过脸去的时候,陡然全身一怔。

   他闻到了。

   水的寒色,林木的青涩气味,以及缭绕在其间的,若有若无的荷的味道。

   很淡,很轻,十里蓊郁新绿,摇曳着在眼前缭绕排开。

   蓝曦臣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是瞳孔发颤,难以置信。

   恍若是在领会此世上最荒诞,最不可解之事。

   

  

 

   江澄低着颈项,一身冷热交织,尚在混沌信香里神志挣扎的时候,胳膊蓦地被人一把紧紧攥住。

   !

   处境翻覆也不过短短一瞬间,江澄瞳孔骤缩,未曾反应过来,压在喉咙里的闷哼已在喘息间响起来。

   “嗯。”

   他被压制在地,额发湿润凌乱,从纤黑的眼睫间看人,月亮顷刻落入湿漉漉的瞳仁里。

   惊惧得厉害,呼吸都在紧绷发颤。

   到了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一直以来以无奈神色容忍他僭越的男人,是一个高踞万人之上的,强势到无法违逆半分的天乾。

   无论怎样拼尽全力挣扎——

   “唔!”

   少年人眼睁睁望着身上的人眉宇沉沉地倾下身来。

   林间月亮皎洁,风声水声,映亮年长者眼底沉郁的微芒。沉缓冰凉的雪原无法抵挡地、铺天盖地地朝他压下来。

   江澄瞠大了眼,声带颤动,难以成声。在蓝曦臣的鼻息凑近他颈侧的时候,闭紧眼侧过了脸。

   

 

 

   滚烫的、鼓噪的心跳。

   身体贴得如此之近,潮湿的水汽尽数洇过衣物,连寒意都仿佛彼此共拥。

   脑海中叫嚣翻覆的猜测在此刻终于得到确认。

   蓝曦臣再次嗅到苦涩的清荷气。极寡淡冷静的信香,却仿佛在这一刻拥有蜇人的绮糜艳丽,勾缠着他的鼻息,要将他那一身的清冷稳重尽数颠覆打破。

 

 

   “蓝……!”

   周身的雪杉信香骤变浓烈,江澄声音急促,紊乱的信香禁不起撩拨,全身愈发开始灼灼地烫起来。

   他开始推拒。喘息着,掌心抵着年长者的胸膛,隔着衣饰和皮肉按住了一颗鼓噪的心。

   蓝曦臣这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匆忙抬身,胳膊卸力的下一刻,江澄已撑地起身,眼圈泛红地,伸手捂上了自己跳疼的信孔。

   清冽雪色连同清苦的荷叶气绞缠亲密。

   半坐在地的地坤在理智尽失之前,一把拨开尚挡在身前的天乾,踉跄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毫无犹豫往前走。

   一直到溪边,随着哗啦水声,那溪细碎的星屑被少年单薄身影搅碎。水色,月亮,蓝曦臣怔怔望着江澄站在倒悬的星河之中,一种陌生的倒错感在这个夜晚席卷而上。

   

 

   如果不是他在这个晚上突发奇想,跟随着他的足迹来至这里,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日日跟随在身边的人是地坤。

   他总算明白,年轻旅伴的那些日夜焦灼失控的惊栗从何而来,他竟然敢!他竟敢就这样跟在他的身边,强撑着平静,若无其事。

   头疼,又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可是下一秒,他听见不远处江澄指间撩拨出的水声以及压抑在唇齿间的低小的喘息,于是这种怒火又重新化为无奈,同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

 

 

   “……”

   泽芜君闭上眼,沉默地呼出一口气。

 

 

 

 

 

   一次彼此心照不宣的同行。

   只是年长者似乎为他专门改变了行程。

 

 

 

   “往前不远便是姑苏白氏的地界,你也不打算去拜访吗?”

   垂眼望着身前烈烈燃烧的火堆,江澄声线寡淡。

   蓝曦臣坐在他对面,闻言平缓开口,向他解释。

   “诸仙门中,姑苏白氏是最早倒戈的那一批,时至今日,更不可能回心转意。”

   “不必浪费时间。”

   “……”

   他的说辞毫无破绽,却让江澄愈发躁烦,沉黑眼底映出的那簇跃动火色愈发灼灼地烧起来。

   今夜也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自从身前的泽芜君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他们便极少再现于人前。前往云深不知处的这一方路途,避开温狗耳目,如今连沿途世家都不再拜访,两人之间的相处时间多得令他烦躁不堪。

   年长者依旧是守礼持矩的温雅君子,明明伐温之争迫在眉睫,急需他这个蓝氏准宗主现身去拉拢仙门势力,他却只是随行在他身侧,默不作声,安静地为他紊乱的信期垒砌出一座稳固安全的城池。

   而自己……

   江澄拧紧了眉。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该感念这份体贴回护,偏偏情感无法领受,仿佛只要蓝曦臣出现在身边一刻,他就无法再冷静的思考,混乱思绪,如鼎中热汤,时刻沸腾难抑。

   他无比清楚如果再聊下去,自己这种状态一定会让这场谈话变成针锋相对的冷嘲热讽,索性便不再开口,只拧着眉望着眼前跳跃的火色,等待周身夜色冷淡的沉淀下去。

   可是蓝曦臣却开口了。

   “到得云深不知处后……”

   泽芜君想必也思虑许久,温醇声线都不复以往的沉稳从容。

   “江公子你会得到妥善安置。”

   江澄陡然抬眼望他。

   “接下来的仙门形势必定地覆天翻,战火纷覆,你……”

   接下来的话慢慢销声匿迹,消泯在喉咙里,蓝曦臣对上那双洌如寒星的眼睛,就在那一刻,心脏一缩。

   在那双眼睛下,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说错话了。

   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无措慌乱不讲道理地在心底滚过,蓝曦臣抿紧了唇,脸色泛白。

   江澄捏紧了手指。指尖痛楚却再唤不回半分理智,无数次对自己的提醒,在此刻都尽数化为齑粉。

   蓝曦臣不是他可以迁怒的对象。

   蓝曦臣只是说了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说的话。

   蓝曦臣本就没有照拂于他的义务。

   蓝曦臣蓝曦臣蓝曦臣……

   泽芜君。

 

   江澄听见自己冷嗤一声。

   所有纠结郁躁,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蓝曦臣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直视少年人的眼睛。

   他别开眼,放在膝上的手指却不自知地收紧,心里思绪繁杂,并不好受。

   “劳烦泽芜君挂心。”

   江宗主声音里有着冷淡的疏离,那声冷笑的尾音还在,锋利地宛如淬火的冰棱,连怒火都是冷的。

   年长者受他这疏离,心脏柔软处都恍若被刀锋一划而过。

   他还在晃神,却突兀听见对面人起身的声响,惊怔地望过去,身形挺拔的少年人理正了衣袍,从面前灼灼燃烧的柴火堆中弯身捡出一根燃烧的木柴。

   蓝曦臣怔怔地抬头望他。

   “这几日深受照顾。”执火的人垂眼看他,纤长的睫,火苗在眼底摹上流光。

   丛林暗色,手里捧着焰色的人自有一种利落的决绝。

   “只是今夜起便就此别过吧。”

   蓝曦臣瞳孔一缩。

   “若是泽芜君有心,就不要将我的身份告知其他人,这份恩情,云梦江氏来日必定报还。”

   泼天夜色,他的神情是对着陌生者的神情,在那双眼睛里,此前所有同行岁月尽数被一笔勾销。

   只是因为他……擅自安排了他的去处?

   “江澄!”

   见他利落转身,情急之下,泽芜君连君子之仪都尽数抛之不顾。

   手腕被箍紧,身子也被扯回去,江澄手里的炬火闪出一条弧线,他转身对上年长者郁柔的眼睛,脸线绷紧,顺势反手把住手中柴火朝前一挥。

   !

   蓝曦臣松开手后退一步。

   那道火弧明明只是寻常,却炽热难抵,拨动空气,在两个人之间隔出天堑。

   再温雅的表象,都在此时被打翻灼破。隐忍多日的荒唐焦躁全在此刻翻涌而上。

   蓝曦臣眉峰压低,下颔紧绷,挺拔地拦在那里,气势翻覆,天乾的威压沉沉地压下来。

   江澄微微瞠了眼,在这样的蓝曦臣面前根本无从反应。

   “江公子。”

   天乾声音深沉,难以反抗的强势,裹挟而至。

   “你要随我去云深。”

   他的话语对他有多少力量——那一瞬间,江澄呼吸一窒,仿佛已经被他锢入掌心中,掌着去往他既定的远方。

   如果是寻常的地坤,估计已然在这样的天乾面前软了腰身。

   可是江澄的冰凉指尖死死按住手里暖色的木柴,心里只余瑟瑟冰冷,除却被冒犯的怒火之外,竟然还有难抵的酸涩,跌宕着,逐渐洇红他的眼尾。

   “那么!”

   夜色里,江氏年轻的宗主挑了眉,脸线锋利,话一出口便是破骨凛冽。

   “我云梦江氏的旗,也插去云深吗?”

   他声音极沉,字字砭骨。

   “泽芜君,我身上还有亲友大仇未报,还有在世亲人未寻,还有莲花坞未建,所有这些,你们云深替我背吗?!”

   冷厉质问,尾音在凉风里折了三折,飒冷作响。

   蓝曦臣攥紧了手指,他望着逼近身前的江澄,心火炽盛,难以冷静。

   几十年的家学修养要求他强压下着逼仄情绪,重新做回谦谦君子,可是眼前这个人的冰冷挑衅却在不断挑拨他的理智,让他无法让步,甚至无法缓和半分。

   他自认绝非此等咄咄逼人之辈,也根本无意于去圈锢某个地坤,非要同他一起北上,可是只有江澄——

   只有这个到现在还倔强得寸步不让的江澄,让他难以自控,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焦灼无奈。

   

   两相对峙,气氛紧绷。

   其间毫无利害分析,有的只是情绪宣泄。

   江澄面对着他嗤笑一声,很冷。

   “云深又能做些什么?”

   他抬步迫近,站至蓝曦臣身前,眼睫下眼珠漆黑,一潭深邃颜色,映着泽芜君身影,就宛如拓着影影绰绰的月亮。

   脸线紧绷的年长者落下视线,悄无声息,在林间月色里,俊郎眉眼宛如什么垂眼看世相的静冷神佛。

   江澄偏要去破他的戒。

   “蓝涣。”

   被他直唤名姓的蓝涣眸光一颤。

   少年人声音朗如青松,一把疏离傲骨,清正倔强,世上却没有比他还会挑衅的人。

   “如此关怀备至——”

   站得如此近,清冽的雪松气无声地侵染过来,就算主人气势沉敛压抑,信香却依旧是无奈包容的。

   “……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帮我?” 

   广袤雪原的围拢下,江澄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完这一句,抬着眼睫,一边紧紧注视着男人望过来的那双郁柔眼睛,一边抬了下颔,寡淡的嘴角朝他的脖颈凑过去。

   “……”

   蓝曦臣皱了眉。

   他浑身紧绷,手背上青筋迸起,隐忍,却不闪不避。

   天清月白,谦谦君子宛如正在受难的圣人,垂落着眼睫,注视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在少年人青涩的撩拨中,安静地,等待着。

   江澄的睫颤了一下,随后闭上眼,吻上了男人滚动的喉结。

 

 

[归 途] 

   

 

 

 

   安顿好上山的诸仙门来客后,月亮早已高悬群山山顶。云深不知处的泼天月色,银亮皎洁。

   明日各伐温志士齐聚云深,想必今夜陆续会有人来访山门。安排完巡夜弟子之后,蓝二公子迈下梯阶,藏书阁前的小径旁被摧折的草木尚未恢复,青石台阶也铺满光色,一片坚硬。

   远近山楼的灯火渐次熄灭,山风沁凉,从山阶处往下看时,参差层叠的山水花枝处,有一点晕黄的灯,茕茕孑立地,往阴影遮掩处行去。

   ……兰室的方向?

   那点光色格外惹他在意。现今风雨飘摇之际,义士齐聚的云深不知处不能出任何纰漏。

   到底是什么人?

 

 

   夜深人静,山间一切声响全数浸在夜与月里,窸窣,安宁,悄无人声。

   蓝白袍角掠过静寂的花枝,山间小路行过半程,远近楼阁全部沉睡在深夜,没有旁人惊动。那点灯火就如同撞入群山的萤虫,安静地沉眠,不为外界窥伺半点。

   踏过兰室前的小桥流水,蓝湛的视线扫过纳括月亮的盈盈水波,不知不觉间竟走过了亭台楼阁,眼前月色错落,一片学子舍安静地躺在山影深处。

   蓝湛在那一刻突兀地心神一动。

   ——他好像知道那个人去哪里了。

 

 

 

 

   他在月亮里推开尘封的屋门。

   屋内毫无声息,只有从陈旧窗棂间窥探进来的银色,照亮半年前的旧床榻。

   床上的也是记忆里的人影,面着墙,蜷着身子,将脸埋进臂弯里,安安静静地呼吸着。

   江澄。

   小江宗主。

   

   自他随同兄长一齐叩访山门,这是他岐山教化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上一次见面还是云梦江氏坦荡的少公子,这一面已成了莲花坞年轻的掌令者。

   白日里他在仙门百家面前进退有据,清冷眉眼凛冽坚毅,是经血火淬炼的雪亮锋刃,可如今浸在夜色里,却露出这样经受摧折、苍白难堪的脆弱模样。

   蜷缩在魏无羡的床榻之上——

   蓝湛兀地皱了一下眉。

   虽然自求学时期起,江氏这两个天乾弟子便一副不寻常的黏糊状态。可是如今深夜,他这样的姿态却横生一种不寻常的脆弱情色,连单薄脊背都弓得近乎柔弱。

   ……

   一向持矩守礼的蓝二公子不寻常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他没有进去,只是夜晚风凉,半开门扉发出轻小声响,他望见床上的人颤了一下身子。

 

 

 

   江澄闻见熟悉的冰雪信香。

   清冽的,混着雪杉厚重和缓的味道,拂掠过他全身。

   他抿紧了唇线,愈发将脸往臂弯里深埋过去。

 

 

 

   “我今晚睡这里。”

   蓝湛听见墙边的人低喃出声,他的嗓音也全非白日的清朗铿锵,沉缓得模糊了音节。

   像是在朝他颐指气使地请求……撒娇?

   蓝二公子紧绷了脸线,浑身僵硬。

 

 

 

   站在那里的男人没有说话。

   江澄怔了怔,随后叩紧了手指,在熟悉的疼痛里,生生软下自己那一身倔强骨头。

   他已领受了太多第一天乾温和外表下极端的占有欲。以致于到了现在,已经开始学会如何在男人不讲理的强势下讨饶。

 

   

   “我……”

   还在愣神的蓝湛再次听见床上人的声音。

   音线压低,颤着,恍若里藏着一种幼鸟般的战栗。

   他从未听说,甚至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江澄会用这样的声线跟他说话。

   “……我想睡在这里。”

   蓝湛呼吸一滞,脚步不自觉地向后一撤。

   请求,撒娇,不自知的讨好。

   他还清醒吗?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

   他,对着他——说这样的话?

   完全反应不过来的蓝二公子又向后倒退几步,躺在阴影里的苍白人影在此时仿佛带着灼人的难堪热度,让他看一眼都恍若会被烫伤。

   沁凉山风里,蓝氏的二公子匆匆转开视线,僵硬着手指,为里面的人阖上了房门。

 

 

 

   “忘机。”

   百家约定时日将至,云深不知处灯火通明,大堂之下,人声鼎沸之外,蓝曦臣声音带几分笑。

   “如此神思不属,在顾虑什么?”

   蓝湛望着他,微微一怔,随即蹙了眉,有些懊恼。

   “我没事。”

   他并非不晓人情的稚子,昨夜迟迟无眠,久久心悸过后,在清醒意识之下他才无比冷静地发觉,是江澄将他错认成了旁人。

   他自认未曾与江氏的少公子有多熟稔,而江澄——从来人前脊背挺直,眉眼凛冽的人,也绝无可能在寻常人面前用那种语气说话。

   可是他能将他错认成谁?

   明明答案十足明晰,意识却拒绝深究。身边蓝曦臣已去接待匆匆赶至的仙门,挺拔身影依旧如旧时从容沉稳,蓝湛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家兄长,于是发现了他隐晦的目光所注。

   蓝氏的二公子随同兄长的视线一同望过去。

   望过丹阳王氏、绥安宴氏,在南冀家主同人交谈的缝隙间,最终望见高台边沿正与聂明玦说话的江澄。

   脊背挺直,眉眼凛冽的江澄。

 

   ——“……我想睡在这里。”

 

   蓝湛陡然心烦意乱。

   从小到大,他与兄长之间气质不同、声音不同,惟有一种东西极为相像。而昨晚的江澄明明未曾望他一眼,甚至未曾听过他出声,却能认错人,靠的是什么?

   江氏的独子明明是一名天乾,他到底靠的是什么?

 

   心烦意乱,再次难以遏制。

   而这种烦乱,在听闻江澄选择的伐温路线后愈发警告着,攀到了顶峰。

 

   

 

 

 

   伐温之势烈火燎原,远近四方尽数沉在战火之中,争夺厮杀,铁血交战。

   射日之征伊始,太阳依旧高悬不夜天城,温度灼人,难以撼动。这四大世家,兰陵金氏不善征战,在琅琊地节节败退;云梦江氏只靠年轻宗主撑起的宗门,势单力薄,只有江淮河间等地局势明朗,就在这关头,蓝忘机受到自家叔父的传唤,令他带修士驰援荆楚。

   清冷山水,厅堂光线如同水波一般澄寂,蓝湛望着堂上长者的面容,皱了眉。

   “兄长呢?”

   蓝启仁不明白他为何在这时候提及蓝涣。

   “曦臣先前坐镇江淮,此间战事稳定之后,又立马动身赶往战火最盛的兰陵,云深已近半月未曾收到他任何消息。”

   来往奔波,殚精竭虑,甚至连报平安的些许时间都抽不出来。

   他无法赴往荆楚。

   蓝启仁将一封寥寥数字的信纸示给他,叹了口气。

   “他说,此事非你不可。”

 

   蓝湛眸光一颤。

 

 

 

 

 

   时隔半月战火,蓝湛再一次看见江澄。

   ——和他崭新的云梦江氏。

   年轻的掌权者已着宗主服制,被时光与生死淬炼得愈发冷厉、沉稳。宗主身后是一群年轻却坚毅的脸孔,城门上下,属于九瓣莲的紫色铺展远近。

   他是一杆江氏的旗,不需要铸就多么宏伟的城池,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江氏。

   蓝湛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会盟结束的清晨,他同自己的兄长山门送客时,这个人天光之下所说的话。

 

   “云梦独木难支”

   一向善意迎人,就连面对百家质问都始终温润守礼的兄长,面对江澄时总是隐晦地展露出性格里果断强硬的另一面。

   江澄面色如常。

   “所以更要回去。”

   他回话时声音平淡,依旧不动如山,仿佛是在陈述世上最显而易见的道理。

   一直都是如此,永远坚定、永远不会低头,永远有护佑一方、扛着职责欣然前往的坦诚勇气。

   他比云深日光下的万里山水,还要耀眼。

 

 

 

 

   “宗主。”

   推门进来的江氏子弟朝他抱拳,“来的一千修士,已尽数安置妥当。”

   “知道了。”

   江澄点点头,待弟子退下后,再又重新望回身前的蓝二公子。

   平心而论,他与蓝忘机向来没什么交情,叙旧无从说起,见面所说的,也无非是现今伐温局势。

   还有——

   蓝曦臣。

   

   江澄拧紧了眉。

   日日夜夜攻军布防,根本无暇想起他,可是一旦想起,身体便自觉忆起天乾的雪松信香,难以自控,便已然要后颈发烫,下身酸软。

   啧。

   地坤。

   江澄咬了咬牙,习惯地隐忍下去,硬是摆出不动声色的样子,跟身前人说话。

   “不知蓝二公子来的路上,可有听闻我阿姐同魏无羡的半点消息?”

   他问的都是血缘相关的亲友,无可厚非。但是从他嘴里听见魏无羡的名字,便无端使人心烦。

   自求学时候,魏无羡对江澄的态度便不同寻常,只要有人靠近江澄半分,甚至只要朝江澄显露出些许亲昵,招摇的天乾便能径直冷下眸光,显露出所有者的攻击性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态度,也并非无迹可寻。

   蓝湛蹙了一下眉心。

   “魏无羡的踪迹,未曾听说。”

   还未等江澄眼里显露失望,蓝湛紧跟着开口,“但江氏大小姐,已由蓝氏子弟从眉山护送过来,想必过两天便能抵达。”

   江澄怔怔瞠了眸。

   蓝湛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望见那里面细碎的盈盈光色,宛如冰棱初破的万顷水波。

   他一时竟不能直视。

   “多谢。”

   蓝湛怔了一下。

   转头看时,面前人长舒口气,颤颤地用手掩住了眉眼,不再开口了。

   

   

   

 

 

   天光昏沉,山间城楼,草木摇曳,江厌离坐在床边,垂眼望着弯着身子沉睡的人,眼睫湿润。

   他似乎难得有睡得如此沉的时候,眼底青黑,全不复先前莲花坞内少年模样,可是拽住她手臂的样子,又仿佛稚子孩童,让她心里酸涩,难过得想要落泪。

   “阿澄。”

   她的喃喃声响悄无声息地化进夜色里,拉住她手腕的手指却蓦地收紧了一下。

 

 

 

 

   ——“同我结契。”

   水色里,天乾掐住他的腰,声音沉哑,一贯的强势。

   “晚吟。”

   “唔!”

   冷泉一片寒意,他却觉得浑身潮热难堪,身上人在喘息,贴着他的后颈,厚重凛冽的雪松气沉沉笼罩下来。

   他伸手攀上男人挺阔的肩背,难耐地屈起了脚趾。

   “……不,唔!”

  

 

 

 

   “……阿澄,阿澄!”

   !

   江澄猛地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热汗淋漓。

   后颈在发疼发烫,无力之下,他怔怔地转头去望,江厌离拽着他的手,眉皱得很紧。

   “阿澄,你的信期……”

   ——

   江澄紧缩了瞳孔。

 

 

 

 

 

   “晚吟。”

   年长者蹙着眉宇,最终别开脸,叹了口气。

   一向隐忍无奈。

   “若不同我一路,到得信期,你要怎么办?”

   他的雪色信香,只简单蕴养过他一程,便仿佛已经深入骨髓。

   他会离不开蓝曦臣的信香?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愈发躁烦,不受控的未来,让他无法接受分毫。

   

 

 

   可是,现在看来——

   他好像确实,离不开蓝曦臣的信香。

   “唔——”

   喘息湿热,燥热难抵,如论如何纾解,情热还在鼓噪不休。

   身体清楚地知道需要什么,渴求什么,一时无法满足,就一时不肯消歇。

   空虚、焦躁、宛如干涸沙漠里徒步三天三夜的旅人,渴到难以呼吸。

   “呜。”

   地坤的本能,无法更改,挣扎多久都无济于事。

   眼泪扑簌簌地掉,弯起的腰身紧绷着发颤,神识混乱不清,难堪中,那声模糊的推门声已分不清楚是不是幻觉。

   江澄颤着湿漉漉的眼睫望过去,然后咬紧了嘴唇。

   “蓝,唔……”

   蓝曦臣。

   那抹蓝白色如同梦里闪现,紧接着,熟悉刻骨的信香铺天盖地地围绕过来。

   “哈——”

   延迟满足的欲求让江澄控制不住瞬间释放,头脑空白,只是凭着本能,伸臂环住了男人的颈项。

   清冽的厚重的雪松香气,江澄在这个怀抱里簌簌发颤,一时竟有说不尽的酸楚,说不尽的委屈,让他哽咽着,发软失力地咬上男人的喉结。

   “唔!”

   身体猛地被按回床铺,箍住肩膀的手指烫得灼人,阴影覆盖,男人失控地吻了上来。

 

 

 

 

 

   “砰!”

   “唔!”

   手指发软。信期将过,就算意识已然清醒,身体却还是虚软的,用不出分毫力气。

   可就算这样,纤长手指依旧死死扼住天乾的颈项,江澄咬紧了牙,浑身发颤。

   “蓝忘机!”

   蓝忘机抬眼看他,琉璃色的眼瞳里,清楚禁锢着他的身影。

   江澄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胸膛起伏,气血攻心。

   “你、你的信香!”

   一身情色未褪,再疾言厉色都不过是横添颜色,蓝湛伸手,一手掌住跨跪在他腰腹上的人的腰,一手攥住了那截手腕。

   雪松信香不动声色地朝他包裹过来。

   “唔。”

   江澄软着腰身往下跌。低着肩膀,苍白手指按住他的胸口,咬牙对着那双紧紧注视着他的琉璃眼睛,在那里面见到了同他兄长如出一辙的晦涩情欲。

   于是回想起日夜的抵死缠绵,他这才恍然察觉——

   “你……”江澄声音发颤,“你早就知晓我并非天乾。”

   蓝湛喉结一滚。

   是默认。

   江澄直觉浑身战栗,低颤手指不自觉地收拢,再收拢。

   “……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早已哑透,如今色厉内荏的诘问,都尽数是强撑之下的慌乱倔强。

   思绪混乱,甚至都来不及等到蓝忘机的回答,过往跟这个人有关的交往一一掠过,直到思绪陡然停在仙门伐温,夜宿云深的那一夜。

   谁能想到姑苏双璧,两个天乾的信香竟然能一模一样!

   当晚他闻到的冰雪气,根本不是蓝曦臣!

   *!

   江澄绷紧了脸线,正要发狠,身下人攥紧他的手腕,开口便让江澄浑身僵冷。

   “不止如此,江澄。”

   蓝湛望着他,嗓音很沉。

   端着无情无欲的静冷眉眼,沾染着风月无边。

   “云深冷泉,我也在。”

   江澄瞳孔骤缩。

 

 

 

 

   ——“同我结契。”

   天乾如此宣告。

   那是各赴战场之前,蓝曦臣想要他给予的允诺。

   同他结契,彻底成为他的地坤,从此不必再担心信香失控,此后所有爱恨纠葛,都只与蓝曦臣这一人有关。

   这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

   

   

 

   “你当时拒绝结契。”

   蓝二公子深着眸色,施力又将愣怔的地坤反按回床榻之上,俯下了身。

   “你…!”

   江澄浑身战栗,伸手却去抵他迫近的胸膛,却又被人反手攥紧,强压至头顶。

   “现在呢?”

   !

   呼吸一滞,江澄望着蓝忘机那双晦涩难言的眼睛,嘴唇发颤,许久之后,才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

   “不。”

   他的拒绝向来干脆利落。

   蓝湛在此刻终于切身体会到当时冷泉之中兄长那种失控怒意,雪松信香陡然变得霸道浓烈,翻覆地将身下的地坤紧紧包裹禁锢。

   做了和当时的蓝曦臣同样的事。

 

 

 

 

   

   “泽芜君。”

   掀开营帐,陡然望见的便是等在一边的着抹额的蓝氏子弟,蓝曦臣妥帖收拾好一身疲惫,神色温和。

   “怎么了?”

   “二公子给您的信。”

   蓝曦臣微微一愣,随即眸色更缓和几分。

   “知道了。”

   战火翻覆,一封家书亦重抵千金,书上寥寥数语,蓝曦臣却看了许久,最后脸上所有神情尽数消泯,沉默着阖上了眼睛。

   “泽芜君?”

   他神色有异。此前所凶险的战局,都未见他露出这种神色,因此看得人心神一凛。

   “是伐温之征出了什么变数?”

   “不。”蓝曦臣又扫了一眼手里的信纸,最终灵力一振,尽数将其化为了碎屑。“家事罢了。”

 

 

   

   无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软和不了的冰冷倔强,费尽心力要远离云深不知处,远离姑苏蓝氏。

   可惜了,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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