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

愿君予我以长春

all主配角冷门废料堆积地,参赛小号,墙头一堆,随遇随爬,各位老爷们关注要谨慎orz

【all江澄】白月光·上

*江澄——仙门三代的白月光

*十分混乱的年龄操作,不要跟我盘逻辑,我不听我不听

*按理说青蘅君应该叫蓝启什么,但是太难起了,我觉得喊青蘅就挺好【背锅挨打】也不要跟我盘原著啦,都说了不听了,不听不听,就是同人,就是平行宇宙,都闭嘴啦,闭嘴。

*写完发现这个脑洞真的很适合搞个长篇,但是我怕你们说我无脑苏哈哈【捂脸】所以先放着吧

*不乱打tag了,怕被打

*下一章伐温走起

*至于下一篇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朱砂痣》【狗头】江澄——仙门三代的朱砂痣

*留什么小心心?留评论啊!

 

 

 

 

 

 

1

 

 

   来蓝家求学的世家公子本来关系没有这么好,但架不住这一批的学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最开始搞事的温小宗主,江澄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毛病,如果他知道有个词叫“中二病”,一定会把它写出来牢牢帖上温若寒的脑门。

   “现在的世家已经没有多少发展空间了!一成不变的规矩已经腐朽了,需要改变!”温少爷捏着他的肩,一脸郑重,“需要改变,江澄。”

   “好好好,对对对,改变改变。”江澄撑着他的身子,随口应答,顺手摸走他腰间的钱袋去付账。

   事实证明温若寒喜欢江澄是有道理的。

   “对,就是这样。”他一口酒气喷到江澄脖颈,桂花和糯米柔和的味道,“江澄,到时候咱俩一起……”

   “好好好,一起一起。”江澄又顺手把空了的钱袋系回他身上,装作无事发生,“等你先把蓝家那一千多条家规改变了,我们就去改变世界,啊,老板,桌子上那几样点心给我打包……”

   事实也证明跟一个酒鬼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江澄眼睁睁地看着温若寒晃晃悠悠地走到蓝老先生的面前,打了个酒嗝。蓝老先生很高兴,给他们爱吃的戒尺冷泉爱心套装。在那之后江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搭理过酒友的邀请——直到温若寒拉来了金光善。

   金家少宗主的性格简直一言难尽,好长一段时间江澄对着金光善的表情都是扭曲的。但是金少爷有一项被动技能很讨人喜欢。这个人喝醉之后听话得要命,简直在用生命诠释什么叫言听计从。江澄很高兴,每次都把喝醉的金光善往蓝老先生面前一放,完美。

   “你们简直不是人。”

   第二天金光善揉着肩,笑着对他们竖了个中指。

   他终于不再摆出那副虚伪的笑脸,江澄反而乐了,一手揽上了他的肩,眨眼。

   “下次陪你一起挨打。”

   金光善实打实怔了一下。

 

 

 

2

   

 

   蓝二公子是个正经人。正经过头,就有点呆头呆脑了。

   专注于违反家规一百年的三个人翻墙的时候遇上他,这个人竟然也不顾他们蓝家的宵禁,一路追他们追到了酒楼。

   何等敬业。

   江澄感动极了,筷子不停地往蓝二公子面前的碟子里夹红烧肉。

   蓝启仁低头看着面前越堆越高的肉,又看一眼江澄,嘴角一抽。

   江澄其人,蓝启仁还是听说过的。江氏的小公子一双漆黑明亮的杏眼,比之金光善的轻佻有余和温若寒的傲气过甚,那眼睛里面满是张扬的少年意气,笑着的时候骄傲真挚,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但是蓝二公子心如磐石,意志坚定,第二天准时提溜着小公子去祠堂挨棍子。

   江澄十分生气。

   “你这样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他锲而不舍地在蓝启仁手下扑腾。

   “你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蓝启仁!”

 

   许多年后,一语成谶。

 

 

 

 

3

 

 

   蓝老先生冲着他们几个发火的时候,一张嘴就是一串的大道理,最喜欢说的就是“你们是仙门百家未来的希望”云云,这个时候几大世家的公子的想法就前所未有的统一。

   ——哦,那这个仙门百家应该就是没有希望了。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江澄结识了聂明玦。

   聂公子又莽又直,一身正气,是个正经人,应该就是蓝老先生嘴里仙门百家的希望了。江澄一开始还真没预料到他们两人之间还能有这么友好的关系,因为聂明玦这个钢铁直男,喜欢的竟然是那种毛绒绒的可爱的小东西,这里面大概是有什么以柔克刚阴阳相生的玄妙道理吧。

   江澄顶着聂明玦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猛地反应过来。

   “靠!老子哪里可爱了?!”

  

 

 

 

4

 

   云深不知处的景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现今来求学的都是一批不懂风情的大粗人,唯一还沾着点风花雪月的,家里还种着一大片富丽堂皇的白牡丹,更加看不上这里清清冷冷的山水。

   所以要说云深不知处还有哪里好看,那就只能是人好看了。

   蓝家的两位公子都生得眉眼精致,蓝白袍子往身上一披,芝兰玉树,仙气飘飘。

   温若寒叼着根草叶随性不羁地往树上一倚,啧啧称奇。

   “他们云深不知处的山水养人怎的?”

   江澄正站在水边打水漂,拉来无聊的金光善给他数数,听见他的声音,边瞄准边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怎么?嫉妒啊?”

   “……”

   温若寒冷哼了一声。

   说嫉妒也谈不上,不过江澄确实也与青蘅君亲近一些。江澄这个人相处下来真是万分好懂,爱憎分明,又吃软不吃硬,遇上一个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性格温柔的人,几句话就能被人拐跑了。

   可是事实一再证明,江澄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是奇差无比。

   求学生活热热闹闹地大半载已过,江澄生辰那天,一伙人勾肩搭背心照不宣,奔着彩衣镇浩浩荡荡地溜下山去,然后有幸见识到了今后仙门百家的三大奇景之一。

   青蘅君喝醉了。

   金光善十分无辜地举手。

   “一口。真的,就一口。”

   “……”

   “……”

   “没救了,等死吧。”

   蓝启仁十分冷酷地下了结论。

 

 

 

5

 

   青蘅君满带微笑,温柔款款,站在祠堂下,君子端方。

   “就是他们,叔父。”

   “……”

   “……”

   “……”

   祠堂下跪着一溜儿人,对着酒气未消的大公子齐齐沉默。

   “好,我知晓了。”

   蓝老先生脸色铁青,一身威压地走过来,经过自家大公子身边的时候,神情扭曲了一下。

   “青蘅,你身上为何会有酒气?”

   “……”

   跪在地上的一溜儿人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听得蓝大公子声线温润,十分诚恳。

   “大抵是押送他们过来的路上,不小心沾上了吧。”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江澄目瞪狗呆。

   可偏偏蓝老先生就信了,点了点头,路过蓝启仁的时候,又停了下步子。

   “启仁,你又为何在此?”

   “啊,启仁是我在来时遇上的”没等自家弟弟纠结,青蘅君再次诚恳发言,“大约是因平时交情好,想要向您求情的。”

   “嗯。”蓝老先生了然地点了点头。

   “……”

   “……”

   “……”

   江澄跪在地上,心情复杂地接住了蓝公子在蓝老先生转身后笑着递过来的眼神,眼角一跳。

   

 

 

   特么你不仅是个腹黑,还是个超级护短的腹黑啊!

 

 

 

 

6

 

 

   蓝老先生也是个很神奇的人。

   蓝家上一代勉强算是人丁兴旺,蓝老先生比兄长成亲要早,蓝宗主的二子,现已成才,可是蓝老先生的二子,一个早折于弱冠年纪,另一个在外云游,多年不曾归家。所以对着来求学的这一批孩子,就算严厉苛刻,周身未表现半点,心里到底还是欢喜的。

   现今江家的小公子黑眸濡亮,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看他。

   “蓝老先生,今日是我的生辰。”

   “……”

   蓝老先生没有动静。

   江澄垂了眸,低下头去。

   “以往都是在家,阿爹阿娘与我过生辰。”小公子絮叨着,嗓音闷闷的,又低又软,“现在出门在外,久未归家,我心里难过,他们才陪我一起下山去的。”

   “我知道错了,不该违反规训,惹您生气。”

   小公子又倔强地一直身子,眼里晃着一汩光,咬牙看过来。

   “您要罚,便罚我吧!”

   Woc这谁顶得住?!

   “叔父!”

   尚在醉酒中的蓝大公子都已经忍不住求情。温若寒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躁动的聂明玦,看见蓝老先生蓦地眼不见心不烦地背了身子,朝着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滚。

   嘿!

   江澄眼睛蹭地一亮,所有委屈难过瞬间不见,又是眉眼飞扬肆意,望见蓝启仁投过来的视线,还狡黠地朝他眨了下眼。

   “谢谢蓝老先生!”

   少年清亮的一嗓子带着明媚的笑意,蓝启仁朝自家叔父看过去,视角里老先生的胡子一颤,眸光已经柔下来。

   “……”

   罢了。

   蓝启仁站在祠堂下,安安静静地望着小公子跟那一伙人离开的身影,云深不知处经年清寂,江家的郁紫却生机曳曳,一路灼烈明朗地涂抹过去。

   罢了罢了。

   ——他们蓝家这几个人,就算是折在他手里了。

   

 

 

 

 

 

 

 

 

 

 

1

 

 

   五大世家的宗主们本来关系没有这么好,但架不住年轻时基础打得好。以往清谈会上,几个宗主都是疏离客气地聊些仙门近况,夜猎收获,或是年轻一代如何如何。现在清谈会上,这群人聊喝的什么酒,聊最近经历的趣事,向主人吐槽这次清谈会办得毫无新意,还要例行去八卦有没有心上人。

   “什么?骗人!我不信!”

   被江宗主三连否定的蓝宗主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无奈地笑了。

   “怎么?我就不能成亲了?”

   “怎么可能?就你们蓝家人这又呆又闷的老古板,怎么可能是我们这几个里面第一个成亲的?我不信!我不信!靠为什么你这样的都有人要我却要单着啊!”

   “……”

   这个人是不是最后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青蘅君望着他哭笑不得。

   “启仁好像听见了。”

   “……”江宗主瞬间安静如鸡。

   “都是一宗之主了,你还怕他做什么?”金光善对着怂得要命的江宗主耿直地送上嘲讽。

   江澄白了他一眼。

   “青蘅君是何时成婚,我们好去观礼。”

   “哪里有那么快。”青蘅君回了温若寒的话,望着兀自怀疑人生的江澄,笑柔了眉眼,“不过,请柬一定会好好送到各位手里的。”

   “……”

   江澄对上了他的视线,也不再纠结些有的没的,也跟着青蘅笑起来,眉眼映在四月澄净的天色里,依旧清澈明朗得恍若少年。

   “好啊,你成亲那天,我一定给你送上一份厚礼!”

   温若寒感兴趣地望过来。

   “什么厚礼?”

   “哼哼。”江家的小宗主眉峰一挑,得意地看他,“我们云梦独一门的特产!”

   “你们云梦还能有什么特产。”金光善笑着回他,“这些年我们吃都吃遍了。”

   “你懂什么?”江澄把自己那双指骨分明的手往众人面前一戳,挑着嘴角,“我亲自做!”

   “哦?那给我也来一份儿。”温若寒黑眸带笑,望着他。

   “请务必也给我来一份。”

   “我也是。”

   聂明玦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推,眉目舒展。

   江澄受用地点头。

   “行,都有都有。”

 

 

 

2

 

 

   到最后青蘅君果然是他们里最先成家的一个。说起来也是理所应当,他本来就是他们里最年长的一个。

   “你见过你嫂子没有?”

   喜宴上,江澄身子倾向身边的蓝二公子,悄咪咪问一句。

   “见过一面。”

   “什么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蓝启仁无奈地望他一眼,但是江小宗主眉眼弯弯,笑容都被满堂张灯结彩映亮了一般。

   正经的蓝二公子对着他只能叹气。

   “一个,很温柔的人。”

   那仅有的一面里,脸都已经记不清楚,但是蓝启仁还清楚地记得那女子周身的气质,十分温柔娴静,跟他的兄长站在一起,温和脉脉地好像连时光都变慢了。

   “十分相配。”

   “是吗?” 

   江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起来。

   “那就好啊。那就好……”

   “……”

   蓝启仁安安静静地望着他喝酒。瓷白的酒杯在他指尖打转,安安静静地,小公子嘴角也是安安静静。

   “江澄……”

   “对了,说来,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一说起这个,小公子的眼睛又亮起来。

   “但是大部分都给新郎官送过去了,所以一人先发这一个。”

   他从乾坤袋里抖出几个小纸包,火红的油纸,蓝启仁拿到手,绳子一解,看到里面包了一块儿桂花糕。

   “这个就是你们云梦的特产?”金光善哭笑不得。

   “你懂什么?”江澄望着他,“我可是在里面加了我们云梦特有的……”

   “嘶——”

   温若寒已经在一边龇牙咧嘴,酒也不倒直接拎着酒壶往嘴里灌。

   他被辣得嘴唇泛红,江澄望着,开怀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们云梦特有的虎纹椒啊哈哈哈。”小公子一边笑着一边起了身,去给温若寒倒水。温若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把这东西给了青蘅君?”

   “唔。”

   江澄想了想,笑弯了眉眼,点头,“怎样?”

   “什么怎样啊?”

   温若寒哭笑不得。

   “你这味道连我都受不了,他们蓝家人口味清淡,别说你给他送了一盒,送半块就吃不消了。”

   “……”蓝启仁揉了揉额角,“江澄,你够了。”

 

 

 

 

3

 

 

   青蘅君成婚第二年,诞下了蓝家下一代的准宗主。还未待开百日宴,江澄就拎着一包桂花糕偷偷摸上了云深不知处。

   两年光景,江家的小宗主身形又抽长了许多,眉眼也逐渐长开,洒脱俊朗,英气勃勃。

   蓝家的小公子裹在蓝白色的襁褓里,漆黑的眼睛像是新开的黑曜石,静静地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也觉得欢喜,白胖的藕节似的手臂在江澄面前轻轻挥了一下。

   江澄动作僵硬却小心到了极致,抱着这个孩子,亮着眼睛,难掩喜欢。

   青蘅君笑意柔软地望着他们两个。

   “可有乳名?”

   “还未来得及取。”青蘅站到他身边,跟他一起低头看自家的小公子,“你想给他取一个?”

   “嘿嘿。”江澄笑了一下。

   “……”

   青蘅君莫名开始后悔。

   “我想想,嗯,既然是你第一个孩子,那就……叫大娃好了!”   

   “……”

   青蘅君嘴角一抽。

   “好不好啊,大娃?”

   江澄低声笑着。恰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笑起来既有着少年时的明朗,又带着些许的成熟沉稳,煞是好看,好看到似乎连小奶娃娃都喜欢,小公子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咿咿呀呀地,朝着江澄伸出手去。

   “哦,是吗是吗?你也喜欢吗?哈哈哈……”

   江澄笑得杏眼发亮,笑靥灼灼间,望了青蘅君一眼。

   “……”

   青蘅君叹了口气。

   “行叭,大娃就大娃吧。”

 

 

 

 

 

 

 

 

4

 

   五大世家这一代的家主都很年轻,也不知道上一代的家主是不是集体商量过了,全都放手让自己的孩子去闯去打。五个人里,认真算起来,年纪最小的其实是聂明玦,但是让这几个人站在一起,任谁看过去,都会觉得江澄年龄最小。

   江家宗主也衣饰庄重,也面容端肃,可是眼睛太黑太亮,尚没有被时月磋磨掉锋芒,尤其跟旧日求学时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时,怎么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一笑起来便光风霁月,意气风发。

   暖春时岁,岐山的清谈会,温若寒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望着一脸懵逼的江澄,勾了勾唇。

   “你……”

   江澄瞠大了眼睛。

   “你这就结亲啦?怎么会!我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你怎么就要成亲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顶着众人的视线,温若寒神态自若地把玩着酒杯。他这几年眉眼完全长开,沉黑的眼睛里自带一种邪肆冷冽,气势逼人。

   “一见钟情,谈婚论嫁,水到渠成,还需要什么多余的步骤?”

   “……”

   “……”

   众人沉默。

   温若寒这几年愈发心思深沉,现今身上的气势露出一点,就已经让人心下生畏,再没有亲近之意。

   可是江澄向来都察觉不到这些。

   “我才不信!”他依旧神色鲜活地对着温若寒,紧皱着眉,“你该不会是酒后乱性,祸害了哪家的女孩子,让人家未婚先孕了吧?”

   “……”

   “咳……”

   金光善掩了唇,撇脸偷笑。

   温若寒揉了揉额角,“江澄……”

   他现在依旧对这么一个人毫无办法。

   “我像是那种人吗?”

   “像。”江澄毫不给面子,“你告诉我,新娘是哪家的仙子?”

   “岐山,杨氏。”

   “……”

   江澄脸色微沉。

   岐山杨氏,算是岐山温氏之下的第一仙门,在仙门百家里也可称上一句声势煊赫。温杨联姻么?

   温若寒望见他们几个的神色,嗤笑了一声,“怎么?我就不能喜欢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了?”

   “若是喜欢,自然可以。”江澄声线一低,“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若寒盯着他,眯眼笑了。

   “温良贤淑,会是个好妻子。”

 

 

 

5

 

 

   “我觉得有些难受。”

   玉兰花树下,江澄突然改了话题,闷闷说了一句。

   蓝启仁依旧不动如山地给他斟茶,神色未变。

   “天子笑是不可能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

   江澄直了直身子,又委顿下去,“算了。”

   蓝启仁眼珠静静地瞅了他一眼。

   “是因为温杨两家联姻的事?”

   江澄闷闷哼了一声,“按说成婚不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是啊。”

   “……”

   江澄低头望着茶色清澹的杯子,里面影影绰绰盛着玉兰花的枝影。

   “我倒是没感觉出他有多高兴,温若寒那家伙……干嘛像随便收揽个小猫小狗一样……”

   蓝启仁拢着杯子,望着江小宗主郁郁的脸,叹了口气。

   “一宗之主,总要有诸多无可奈何的。”  

   “……”

   小宗主低低切了一声,视线一瞥,看见清淩山水间,蓝色长裙的女子正牵着一个孩子的手,慢慢过桥过来。

   “唉?”江澄站起了身子,看清楚之后,招手笑了,“蓝姐姐。”

   女子直起身子望过来,望见是他,展颜笑得明丽。

   蓝启仁叹口气。

   可能就是仗着自己脸嫩,江澄竟也跟蓝家主母混得熟稔,平时也不喊蓝夫人,见了就姐姐姐姐的叫。

   简直不成体统!

   江澄却已经去逗他的大娃了。

   “好厉害啊,大娃,这就会走路了啊!”

   “呀呀——”

   小公子见了他依旧咿咿呀呀的叫,小短腿往前一扑,被蹲下身子的江澄轻轻接进了怀里。

   “哈哈哈,好好好,来,让我仔细瞧瞧。”

   他们两个一个说着不知所谓的话,一个还说不出完整的话,但是全都眼睛亮亮的,望着彼此颇为欢喜。

   蓝启仁瞳色微柔,清风里,听见江家清心铃清淩响了一声。

   江澄笑了。

   “你喜欢这个?”

   小公子抓着九瓣莲的铃铛,笑着望着他,咿呀地笑。

   “你这么喜欢我们江家的铃铛。”江澄一把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揽在臂弯里,“不如来做我们江家人吧!”

   “……”蓝夫人在一边掩唇笑。

   “来,叫声阿爹!”

   “江澄!”

   蓝启仁额筋一跳,忍无可忍。

 

 

 

 

6

 

   

   蓝夫人孕期再传来的时候,金光善的婚期如约而至。

   “嘛,金子善成亲我倒是毫不惊奇。”江澄如此说,目光悄咪咪移向了身边的聂明玦。

   聂明玦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叹口气,回答十分耿直,“我最近没有成家的打算。”

   “哦。”江宗主拖长了声调,点点头,安心了,“放心,我也是。”

   聂明玦望着他,好笑地弯了一下嘴角。

   金光善正在敬酒,温若寒扫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眯了一下瞳。

   “听说新进门的这位金夫人,还是虞紫鸢虞夫人认下的干侄女。”

   “呵。”听见这话,江澄干笑了一声,“得亏阿娘没有给我乱点鸳鸯谱。”

   “怎么?不喜欢这一类型?”

   “唔,倒也不是。”手指点着酒盅,江澄撑腮望着满堂的金丝红绸,皱了皱眉,“怎么说,还是温柔一点的比较好吧。”

   “不过阿爹阿娘这许多年,倒也过得同样恩爱……”

   “所以你什么时候成家?”

   江小宗主还在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金光善已经敬酒敬过来,站在他身后,猝不及防插问了一句。

   可他一问完,就觉得全场气氛一滞。

   所有人都对江小宗主的婚事十分敏感似的,此时视线全部转向江澄,或深沉或恍惚,全没有一副好奇得想要就这个话题探寻下去的模样。

   “喂,你们这一个个是什么眼神?”江澄不满了,坐直了身子,“合着就没人指望我成家立业了?”

   “立业可以,成家……”温若寒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薄唇微勾,“你年纪还太小。”

   “……”江澄也跟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望回去,“温若寒你脑壳没坏吧!老子只比你小三岁!”

   听见他的自称,蓝启仁一个眼神淡淡扫过来。

   江澄肩膀一压,怂了。

   温若寒见状哼笑了一声,“年龄是小三岁,心理嘛……”

   “……”江澄抽了下嘴角,“滚!”

 

 

 

 

 

1

 

   蓝家二公子出生的后两年,已经成婚的几个人都开始有了自己继承人的消息。百日宴上金光善抱着自己的小公子,眉眼笑得细长欣悦。

   “江澄。”

   “嗯?”正在逗孩子的江澄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他现在已经完全长开。眉眼俊朗,身形修长,低身的时候缎似的黑发从肩膀处滑下来,就在矜贵从容的宗主气度外,多了点款款的撩人的温柔。

   金光善凝视着他清俊的侧脸,语调调侃。

   “你什么时候成婚,我还等着你抱个女儿,跟我结个亲家呢。”

   “……”江澄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来。那双漆黑的眼睛一望过来,金光善就又怔了一下。

   这些年来,青蘅君已经将近避世不出,温若寒愈发深不可测,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变得深沉又世故,可唯独江澄一个人,依旧眸光清冽,一怀热忱,好像是牢牢扎根在了旧时光里,让他们一眼便能记起少年时是如何嬉笑怒骂,意气风发。

   好像他便是他们年少时所有的嬉笑怒骂,所有的意气风发了。

   “……金光善?金宗主?金光善!”

   “啊?”金光善将将回过神来,“怎么?”

   “我是说。”江澄指着他怀里眉心点痣的小公子,嘴角微微勾起,“你先给我留着。”

   这还能留着的??

   金光善望着他哭笑不得。

   “先给我留着,说不定哪天我就有了女儿了。”

   你以为女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金光善无语了一阵,望着江澄唇边的笑意,无奈地笑着应承,“好好好,给你留着,给你留着。”

 

 

 

2

 

 

   事实证明,女儿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江府迎来了他们的大小姐。

   江澄墨滚的披风扫过江家的门槛,一路踩过厚雪的庭院,只等到了炭火暖和的室内,才一抖身子,将肩头的雪花抖落下来。

   一边伺候的人上来要为给他解披风,却看见自家的小宗主轻轻摇了摇头。

   “去把江叔叫来。”

   他一边吩咐,一边慢慢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拉系带,厚重的披风沉沉委地,剩下的一点被江澄拎着,慢慢蹲下了身子。

   江叔踏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江澄蹲着给怯弱站在厅殿里的小姑娘拢上披风,孩子又瘦又小,长长的披风拖了一地,领口的狐裘一拢,便看不见脸了。

   “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江澄眼里的光掺着柔静的雪色,干净明朗,“怎样?有没有骗你?是不是真的暖和?”

   “……”小女孩望着他的眼睛,手指收紧,攥紧了握了一路的紫色衣袖。

   她凝视着的那双眼睛包容温柔,沉稳坚定。

   江澄一直静静地等,只等到眼前的孩子缄默地点了下头,才胸膛起伏,前倾了身子,将眼前瘦小的孩子轻轻揽进了怀里。

   “……好。”

 

 

   “江叔。”偌大的厅堂里,江澄牵着裹着厚披风的孩子,转眸望过来,“我有女儿了。”

   他从一路风雪中砥砺而来,所有不安无措,全都不为人道。任别人看取年少有为,意气风发,从小公子一夜拔高脊背,撑起宗门。

   现在,他的小公子说他今后有人陪了。

   江叔眼眶发红,难掩哽咽。

   “哎,好。”

 

 

 

3

 

 

   江家宗主从外面认回一个女儿,予江姓,入族谱,认祖归宗。

   存名,“厌离”。

 

 

 

 

   一年夏初,江澄在书房点朱笔批宗务,窗外莲花水榭,一尾小船缓缓荡过荫绿的荷叶。

   “看见了吗大小姐?这时候就要像……这样!”

   “哗啦!”

   一尾鲤鱼破水的声音清淩着泼洒响起来,带着一老一小欣喜的笑声。

   “好大!”

   “好,那我们多钓一些,今晚让厨房做青莲鱼汤,好不好?”

   “好,好哇!”

   “哈哈哈……”

   

   江澄笑勾着唇,风声荷香里,突然听见身侧有一两声清脆的鸟啼。

   一只青鸟站在窗棱上,歪头朝他看着。

   江澄怔了一下,正要探身细看时,那只鸟铺展开颜色昳丽的羽毛,施施然飞走,撞进蔚蓝的天幕里去了。

   “……”

   江澄望着清朗的天穹,蹙了一下眉心。

 

 

 

   三天后,传来了蓝氏主母的讣闻。

 

 

 

   江澄提着一包桂花糕摸上了云深不知处。

   整个山门皆披缟素,山水冰冷,推开门时,青蘅君一脸胡茬,笑意苍凉。

   “这次来得有些晚。”

   “……”

   江澄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言简意赅的总结。

   “难看死了。”

   青蘅君哑然失笑。

 

 

 

4

 

 

   “我要闭关了。”

   “那大娃和二娃呢?”

   “……你这两个乳名要叫到什么时候?”

   “要你管。”

   “……”

   “启仁会把他们教养好的。”

   “启仁也会把你这蓝家的一众宗务处理好的,是吧?”

   “……”

   “江澄。”

   男人叹息一声。

   “你是在怪我?”

   “……”

   “……我没有。之前求学时,蓝老先生给我们讲蓝安四景,说为一人入红尘。大抵你们蓝家人就是这样,纷扰众生,天下万事,在眼里也比不过一个情字。那就这样吧,你想要这样,那便这样罢。”

   “……”

   “那便这样吧。”

   “便这样吧,江澄。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变上一变。你还是快走吧。”

   “怎么?”

   “你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你这样站在我面前,会让我觉得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仿佛还有着转机一样。”

   “不好吗?”

   “不好。”

   “……”

   “……”

   江澄叹气,掩下睫去。

   “……不会到死都再见不上一面了吧。”   

   青蘅君苦笑出声,“别咒我。”

   “但是,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

   冷寂的房间里,青蘅君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有一点熠熠的光,温柔宛若当年。

   “当有一只青鸟,向你告我入梦。”

   

   江澄愣了一下。

 

 

 

 

5

 

 

   “江澄。”

   出门之际,江澄蓦然听见身后的人柔淡的笑意。

   “江澄,晚吟。”

   “大娃二娃日后蒙你照顾。”

   “哼。”

   江澄没有回头,紫色的衣裾扫过深色的门槛。

   “你且放心,你不在了,我就是他们的阿爹。”

   “……”

   门内沉默许久,终于传来了青蘅君一声中气十足的“滚”!

   蓝大宗主终于一扫近日死气沉沉的模样,声线里又气又笑,紧接着一包桂花糕给扔了出来。

   “带着你这难吃的桂花糕一块儿滚!” 

   ——这许多年来,他终于直言出一句“难吃”。  

 

 

 

 

6

 

 

   夏季草木葱茏,走出许久,站定在石阶上,江澄又转身朝那间屋子望了一眼。

   为一人入红尘呐……

   “呵。”

   苦笑了一下,江澄指尖勾起桂花糕的系带甩了一下,一转身,却对上了迎面的蓝曦臣的视线。

   蓝家的大公子已经长到十几岁的年纪,一身蓝白家服,玉面清袍,眉眼精致温润,他从阶上迎面走来,直把江澄看愣在了原地。

   那仿佛是几十年前的青蘅君,披云踏雾,从他的记忆里活生生地走出来。

   江澄眸光微颤,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迟来的难以抑制的悲恸突然汹涌而上,让他胸口酸涩,眼眶灼烫。

   他眼睁睁地望着蓝曦臣来到自己面前,对他执晚辈礼。

   “江……江叔叔。”

   时至今日蓝曦臣依旧涩于喊江澄叔叔。

   江澄望着他,低颤的眸光逐渐柔下来,亮成一汩清潭。

   “之前去见你父亲。”他如此说,“他说即要闭关。”

   蓝曦臣脸色愈显苍白。

   江澄望着单薄少年紧抿的唇线,视线低下来,“你可怨他?”

   “……”

   蓝曦臣视线散漫,微闭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呵。”  

   江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

   “如此,甚好。”

   男人掌心轻柔,记忆里从未被做过这种动作的蓝大公子微微瞠大了眸,愣在原地,怔怔地,任江澄最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将桂花糕塞进他掌心里,飘然而去。

 

   

   

   

   

   蓝曦臣一直觉得他的小江叔叔风骨清清,又温和可亲——直到他打开了那包桂花糕。

 

 

 

 

 

 

7

 

 

 

   “这次来得有些晚。”

   下山的路上,江澄迎上一身素袍的蓝启仁。

   “我又不是长在你们蓝家的。”

   他一边回,一边走到他身边,熟练地并肩而行。

   “你都知道了?”

   “嗯。”

   “啧,我都替你生气,蓝二公子,明明可以一身闲散踏遍山河,偏偏要接来这烂摊子。”

   “尚未出我云深不知处,你便慎言吧。”

   江澄哼笑了一声。

   蓝启仁望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两人沉默地陪着彼此走了一路,出得山门时,江澄突然转身对着蓝启仁,哑哑笑了一下。

   “其实我有些难受。”

   蓝启仁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蓝二公子。”他依旧喊旧日对他的称呼,“你说我们这几个人,以后还能再像当年一样聚在一起喝酒取笑,意气相投么?”

   “……”

   “能的。”

   风里,蓝启仁也不知为何哑了声线。

   “只要你还在,江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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